朕以幼冲,奉承鸿业,夙夜兢兢,思臻至治。
然自朕即位以来,八藩骄恣、割据一方,侵吞国帑、掠夺民财,以致社稷倾危、黎庶困苦。
此皆朕之不明,未能早图良策以致养痈成患,愧于列祖列宗。
夫藩王者,本为朝廷屏藩,当以忠君报国为念,守土安民为责。
然藩王之据,或私铸钱币扰乱国法;或屯兵自重图谋不轨;或结党营私祸乱朝纲。
此等行径,实为社稷之蠹、天下之害。若不早除,必致国将不国、民不聊生。
朕虽年少,亦当思图振兴社稷,岂容藩王跋扈,坐视江山倾覆?今特颁此诏,削除八藩之权,收归朝廷统辖。
凡藩王所据之地悉数归于朝廷;所拥之兵尽数缴械归营;所敛之财一律充入国库。
若有抗旨不遵者,以谋逆论处,绝不宽贷。
朕知此举或有艰难,然为社稷、为苍生,不得不行,朕愿与天下臣民共度艰难,同舟共济。
凡有忠君爱国之士,当勠力同心,共襄盛举。
钦此。
瞧着这一篇铁画银钩、感慨激扬的檄文,陈平安还真是有些脑仁疼。
他是饱读群书不假,但也不敢以夫子自居啊!
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东野语的素养十分不俗,不仅仅是武圣这么简单,在文采上也有着极深的造诣。
东野雄飞也十分激动地说道:“师傅,这是我爹的笔迹,西齐的圣旨都是由我爹手书。”
陈平安点头应和道:“如此看来东野道友灵魂未泯,说不定尚有复活的机会。”
好歹是个安慰吧。
听了这番话东野雄飞果然欣慰不已,他继续说道:“师傅,我父亲生前就有削藩的意愿,只因陛下年幼,再加之八王势大这才隐忍下来。”
陈平安却询问道:“既然东野国师自己都不敢贸然削藩,那我等不谙国事如何行动?”
东野雄飞竟没有丝毫犹豫便接茬说道:“父亲生前也曾与我谈论过此事,他说削藩有上下两策。上策可以武力镇压,下策则是徐徐图之。”
东野雄飞喝了盏茶润了润口。
“所谓武力镇压并不是发兵攻打,而是以绝世武功镇压八荒,此举旨在避免兵祸。”
他拿了茶壶倒水,先给陈平安倒,转了一圈儿最后才轮到自己,一边倒一边说。
“下策便是兴盛社稷,继而谋求削藩,但最终难免兵祸。”
陈平安听得一知半解,倒也不怪他,他平时看的书并不包括兵法。
“如此说来,东野国师采取的是下策?”
东野雄飞点了点头。
“正是如此。若是武力镇压,八位藩王必定联手反击,凭我父亲和大将军二人无法对抗八圣联手。”
陈平安点了点头,倒是明白这点道理。
只要镇压了八王,他们的属地自然也就不战而败,只不过此时的他尚在滞待状态,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功力。
想到此处他便折中提议道:“即便是武力镇压也需要师出有名,总不能直接了当的打上门儿吧?”
东野雄飞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,但他一时也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主意。
他思索了一会儿便也折中说道:“师父,不如我秘密去面见陛下,先与大将军商量商量。”
秦如意凑过来说了句悄悄话,陈平安顿时惊讶,苦笑道:“虽然有些下作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。”
然后他又对东野雄飞说道:“雄飞,咱们兵分两路,你去和大将军商量对策,我们四处逛逛,看看能不能找些事端引得八王主动来犯。”
东野雄飞果然也张大了嘴巴,瞧着这位年轻的师父文质彬彬,没想到并非那种迂腐文人。
不过话又说回来,这位本来就是一位剑客,锋芒毕露倒也不足为奇。
说完了正事陈平安方才提到他的私事。
“雄飞,我打算在宝木县修建码头开辟商路,此事需不需要和西齐陛下商量?”
东野雄飞笃定的说道:“不用。宝木县是我父亲的私人封地,师父有何计划尽管实施。”
说罢他又对韦琉璃交代道:“师妹,那就烦劳你帮助师父开辟商路吧。”
东野雄飞安排妥当便独自进京,陈平安也没有耽误,把修建码头开辟商路的事情交给了秦吉祥。
这些事务他又不懂,索性也懒得理会,带着俏夫人开始在西齐游山玩水。
瞧着陈霸天和飞虎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,陈平安十分无语的说道:“你们俩太扎眼了,留在宝木县镇场子吧。”
陈霸天闷在宝库蒙尘,如今终于得见天日,怎么会轻易地留下看家。
只听他用破锣般的刺耳声音说道:“主人你现在没有功力,我得贴身保护你。”
秦如意显然不愿意二人世界跟着俩隔沙帐,当即便回绝道:“有我呢,不用你们操心,老老实实的看家,不然就回去守宝库。”
一听这个陈霸天顿时不敢在坚持,只能望眼欲穿地瞧着二人渐渐远去。
得到灵石补充的陈霸天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,如今却只能留下看家,还真是郁闷不已。
冷眼瞧见身边的飞虎正在张嘴打哈欠,一时手痒没忍住,一个耳搂便甩了出去,直勾勾地把大猫打飞了三、四丈。
可怜巴巴的飞虎大气都不敢出,默默地找个犄角旮旯蜷缩起来。
西齐大部分地区都是荒凉的野地,只有中心一片区域适合居住,修建了九座城市,八座藩郡呈八荒之势拱卫着都城洛仙城。
据说这座城池乃是齐天大圣为夫人修建,传承了无数年,也正是源于此,八王割据不敢妄动干戈。
南海大战惊天动地,莫说圣人,就连市井百姓都有所耳闻,各种传说已经流出了三、四个版本。
陈平安和秦如意来到距离宝木县最近的天水城,这是千衮王齐大莽的领地。
刚进城就引起了许多街头路人的注意,其中一位邋里邋遢的中年人正是毫无节操地奔了过来。
扮演中心老仆的陈平安立时将秦如意护在了身后,倒是也唬住了想要往上扑的邋遢人。
只见这人穿着打了十八个补丁的棉袄,虽然破旧却是干干净净,周身上下收拾得井然利落,也没有胡子茬。
然而入眼一看邋遢的气质扑面而来,实在让人忍俊不住。
“二位是外乡人吧?”
听得路人开口陈平安好歹回了一句,“这位小姐是赢州公主,来此地游玩儿。”
“游玩儿吗?敢问二位需不需要向导?”
陈平安正要回话时冷然间一阵讨论传入耳中。
“好家伙,那一战可真是天昏地暗、日月无光,仅仅一些战斗的余波就打死了好几个圣人。”
陈平安顿觉有趣,便对秦如意说道:“公主,我们是应该找个向导,不如在此喝杯茶水商谈一二。”
秦如意故作高冷的点了点头,半仰着高贵的头颅一个字都没有说。
陈平安一路小跑来到江湖人谈话地查探,用袖子摸了摸长板凳这才招呼秦如意落座。
邋遢路人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,倒也还算懂点事,没有落座,跟着陈平安站在一旁。
“这么厉害,都是哪来的圣人啊?”
“那谁知道,反正不是我们大齐的圣人。”
“听说南离的儒圣又去找龙族的麻烦,双方爆发了大战,孔枭都被打死了。”
“孔枭是谁?”
陈平安听着离谱的传言还真是苦笑不已。
说到这他身边的邋遢路人却煞有其事的接了一嘴。
“之前南离的圣人不敢出世你们晓得不?就是这位孔枭闹得。”
“是吗?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会被打死呢?”
“嚣张的过了头了呗,听说惊动了龙族的老祖宗。”
“难怪,连城主大人都不敢去看热闹。”
一个带斗笠的武士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:“听说我们大齐的国师陨落在了这一战。”
“不至于吧?”
“有人亲眼见到国师去了战场,但是没有回来!”
这时那邋遢路人又接了一嘴。
“别瞎说八道,国师可是我们大齐的顶梁柱,真要没了我们大齐的威名至少减小一半儿。”
“照你这意思,我们千衮大圣的名头是唬人的?”
“可不是唬人的吗?国师活着的时候八王屁都不敢放,刚刚传出国师陨落的消息这些藩王就去逼宫,真真可耻。”
“放你娘的屁,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贱人,跑我们天水城找不自在。”